76、长乐(五)_三十六陂春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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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6、长乐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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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长安笼罩在上巳日暖阳中时,燕地尚天气清寒,战事胶着。

  蒋旭的任务主要是守和锁。

  需多人,多工事。

  齐凌给他的军队是少数精锐南军卫兵、两郡戍兵、以及恒王与淮安两个封国的卫队,连粮草辎重队列一起,并兵马二十万。

  而李弈的任务是杀和夺。

  需迅如电,掠如狼。

  皇帝只给了兵马一万,但这一万都是北军的精锐卫兵,五年以上服役,领钱饷作战者,可谓百战之士,虎狼之师。

  李弈曾经提领过章华国数万兵马,调御万骑不在话下,加之他在频阳之乱有与大将刘广衣对阵的经验,对付起嫩头青吴王齐鸿来直如河卷泥沙,暴风催羽。

  李弈快速率军至雁门,陇阴仓就食,下西洲城,整装发兵,后直捣腹心。

  时阳春天暖,他带去的骑兵一冬精粮养过,膘肥体壮。

  而燕国与吴王的马匹被蒋旭的铜墙铁壁挡在燕山草场以西贫瘠之地,无处就食,春日百草又还未复苏,饿得瘦弱虺隤。

  失去了良马这一利器的燕国,犹如折翅之禽,断牙之虎,节节败退。

  捷报一个一个从雁门传至长安。

  在西线耗了一冬的蒋旭,见“苍头小子”李弈北线收割,战功频传,脸色一日较一日的不好。

  账下长史公孙行见他连日郁郁不乐,问:“君侯战功封侯,因何面有悒色?”

  蒋旭将心中顾虑告诉他,说:“带兵在外最易受人攻讦,如今圣上信任舅家,大军不全托于我,万一那舅家是个有野心的,我能否回到长安还属未知。”

  公孙行道:“集权于君,君受大疑,分权两地,君受小疑。灭国之功尽属君侯,君侯当与丞相如何相处?必为后日生死之忧!如今有人分功,我窃为君侯喜,不为君侯忧。”

  蒋旭得他拨云见雾的点播,豁然开朗。

  他已战功封侯,位并三公,倘若独揽灭燕功劳,必与丞相有一番冲突厮杀,而战功大到封无可封之时,也必惹皇上忌惮,稍不留意,就是灭族之祸。

  皇帝让李弈领了部分功劳,也是给他避了风头。

  蒋旭素来稳妥行事的小心人,这一关节想明了之后,越想越喜,对公孙

  行深深一揖道:“受君一言,胜十年书。”

  蒋旭高兴了。

  丞相却不太高兴。

  郑沅才当上丞相,开府擢十三曹,手握大权未来得及用一两个月,燕王叛乱,朝廷便进入旷日持久的战时势态。

  不仅仅是官员甄选拔擢与战事紧连,御史台、大司农、少府等也都以战事为先,蒋旭风头一时无两也就罢了,皇帝身边的儿郎,李延照、李弈、赵睿一个一个被派上了战场,斩立功业。

  而且因战事紧急,许多要事由内朝商议就定了,给他的时候只需去办即可。

  有一次他见太后的时候,忍不住抱怨:“我这是做了个什么丞相?”

  此时郑太后精神恹恹:“不然如何?你想你那不成器的儿子,也去上战场?”

  “李弈什么出身?不过一家奴而已。”郑沅不满道:“他去得,无伤为何去不得?”

  郑太后冷笑道:“你若希望家败再快些,你就去向皇帝抱怨,让他把蒋旭撤回来,换你哥哥去,把李弈撤回来,换你那孽子去。”

  她激动之下,开始咳嗽喘气,良久才缓过劲来,对一脸惊慌的郑沅说:“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?”

  郑沅嘟哝道:“我也就就私下向殿下抱怨一句,陛下忒也不厚道,这不是坑他舅舅吗?”

  郑太后连连冷笑,斥他:“你从娃娃手里攥个木马,娃娃还要哭闹几句,这么大的权势,你想争夺,还想他做个好外甥给你捧上来?你出去,你去和他夺,和他抢,从他手里拽出来,你头断在长安市上,血流满地,我还当你是个响当当的男儿,给你收尸!莫在我这里像个失郎怨妇只知抱怨,出去!”

  郑沅且顾且去,担忧她咳嗽病情,叫“殿下”,缩头缩脑在门边看一会儿,才慢慢走了。

  郑太后看他肥硕的身体缓慢消失在门边,又觉心酸,喟然长叹。

  元初四年四月底,燕王和吴王的叛军退入雒城。

  五月初,蒋旭与李弈合兵。

  五月中,大霖雨,引水灌城。

  五月底,夯土墙被泡塌,赵睿为先登,冒矢石斩棋,雒城破。

  吴王齐鸿不知所踪。

  老燕王站在雒城王宫前,手持长剑,戎甲带血,他身后王宫已经起火,身畔伏着最小的儿子齐寿的

  尸体。

  浓烟滚滚,硝尘满天。

  老燕王持剑连杀数十人,剑边卷刃也未力竭。

  他大喝道:“哪个是李弈?叫他前来,孤王立即束手就擒!让你们抓活的,回去给那黄口小儿伏首受审!”

  他花甲之年,仍然气力浑厚,声音震响,先士为他所慑不敢上。

  李弈赶到,展臂拦突阵士,孤身提戈上宫台。

  老燕王鲜血满面,额覆烟尘烧痕,披风也被烧的破破烂烂的,从浓稠的血液流滴中,睁开半只眼睛,觑他。

  “你就是从前,阿睠手下的那个李弈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你是打败刘广衣的李弈?”

  “是。”

  老燕王哈哈大笑:“孤王战败,不是战之败,而是国之弱,盟友反复,你认不认。”

  李弈默然片刻,道:“若你领兵十万,我不能敌。”

  老燕王笑得前仰后合,声音沙哑,将剑拄着放在地上,剑上的血顺雪刃淋漓流淌而下:“你知兵,我也知兵。你知道,孤王是□□皇帝最小的兄弟宣王南征北战的时候生在战场上的,打孤王长大,为我兄世祖皇帝抚夷震乱,立下汗马功劳,北封燕地,以守国门。”

  “孤王每一战,亲冒矢石,身有大伤五道,小伤数不胜数。”

  李弈道:“我知道,先帝永安九年,我已在长公主军中,与你并肩作战过。你应该不记得我,我只守了一段粮道。”

  他怒而眦目:“孤王落得如此下场,你观之,心有憾否?”

  李弈面色平静:“你心有憾否?”

  “我怎能不憾!我怎能不恨!”老燕王厉声道:“我为天子守国门,天子以我为家犬,我怎能不恨!”

  李弈道:“你既有心守国门,就不该坐式雁门郡守战死,不该不斩夏敖,更不该造反。”

  “镇国将军跟了我三十年了,让我斩他不异于刀架在我脖子上,不造反如何?像齐睠那样窝窝囊囊的死?拿她一封国去换她女儿的后位?

  老燕王说完这句,忽然沉默,望着李弈看了好一会儿,嘿然道:“李弈,你想过吗?你不过也是齐睠一颗弃子,你和章华所有臣民,都是她换她女儿荣华富贵的筹码。”

  李弈冷声道:“燕王莫言先人是非。”

  老燕王见他驳斥,笑得

  越发肆意:“孤王,肯让我孙儿齐茂的头颅挂在长安城头,拼一个滔天大罪,也要给孤从属的士卿壮士们,换一个交代。”

  “她呢?”

  两字反问,如利刃剖心,李弈心头猛颤,握戈的手几拿不稳。

  萧萧之风,刮过宫台,伏尸满地,断剑残甲横陈。

  “看啊,不顾来时路,终无以为继。”

  老燕王道:“孤如今战败,受死,死得其所。你替我给皇后带一句话——

  “永远,永远不要忘了她的后位是怎么来的。”

  说完,长笑一声,伏剑自尽。

  元初四年五月底,雒城破。

  蒋旭封列侯,为靖侯,赐八千户,升为太尉,李延照封关内侯,两千户,赐号曲逆侯,李弈赐爵左庶长,赏金百斤,赵睿破雒城先登,赐百金,赐爵五大夫,任护军将军。

  燕去国,治北凉郡。

  吴去国,治江阴郡。

  燕国叛乱半年之内被镇压,这虽然是皇帝登基之后面对的第一仗,但应对之静,平乱之速,决断之果,任人之老辣,大大出人意料。

  四年前,齐凌登基之时还因为先帝令他提前加冠而面临“主少国疑”的重重质疑。

  四年后,没人再记得,冕旒之下,天子方才弱冠之年。

  这天子是张扬铺排的性格,又是骄横年纪,天下无事时都要耗费民财修建广宇阔殿,更遑论有此平乱定疆的大功,不免上祭诸神,举宴犒军,此役有功者连连拔升,刀笔吏著书传天下。

  治粟内史上谏:“战事初定,耗费甚重,兵民皆疲,陛下宜与民休息,不宜大肆封赏。”

  皇帝却道:“不与马喂饱,来日马怎肯跑,卿多多治粟,不够就开少府府库来补。”

  不纳他谏。

  六月初,天子于上林苑举宴。

  这是自去岁上林苑“乌云雪”之事后,李弈第一次见到朱晏亭。

  他爵封左庶长,位置比去年近了好几位,得以看清皇后衣上明珠赤凤。满殿华彩,至她这一隅甄极境,皇后披缭锦,戴九爵金华胜,金玉浇铸盘凿出栩栩如生的鹓鶵。

  她怀有身孕,神丰肌莹,未减仙姿佚貌。

  转过头与皇帝说话时,眉梢眼角携温婉之笑,笑语频频间,似乎还是当日令章华儿郎神醉的神女,又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的嫁与如意夫婿的妇人。

  李弈脑中回想起老燕王临死说的话,端着酒愣了许久的神,赵睿推搡他几次,方如梦初醒。

  “快,有人同你跟你说话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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