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3页_赝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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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棋官不禁发笑,夸奖她道:“姑娘玲珑手段,缠得在下十八般武艺皆无处施展了。”

  过之后不久,适冬就开始抽空绣手帕,常常转眼不见人。底下人眉来眼去,都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三缄其口。再后来,适冬连皇后身边也称病不去,记叙人前去探望,得知她已身怀六甲。

  三位女官跟随段小姐从家府走进皇宫,情谊非比寻常,如果段后开恩,或许会放她出宫。但适冬不敢赌上性命,正与记叙人诉苦,下不了流去胎儿的决心,忽然得到皇后召见。两人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,适冬出来后神采奕奕,如得新生。

  皇后不仅恩准了她的恋情,甚至容许她在宫中养胎,适冬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种好事。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?

  巧合的是,就在皇后召见适冬后不久,冷情冷性的文神皇帝好像忽然记起了深宫中还有位备受冷落的妻子,接连驾临桂宫。皇后有孕,普天同庆。

  皇后与女官适冬前后脚临产,生下儿子的当天,适冬就消失不见。记叙人慌忙去到棋所,却连棋官也一夕失踪,两人如梦幻泡影,没有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。

  正宫皇后的嫡长子,出世即被立为储君,建造东宫为之居所。记叙人与另一位女官奉命在东宫照料小殿下,并在皇后的警告下,将适冬与棋官永远遗忘脑后,只当世上从没有过这两人。

  记叙人如履薄冰,常常胆战心惊,她只敢在深夜里小心地以目光描摹小殿下的眉目轮廓,试图从中找出好友的影子。但是殿下太小了,而她恐怕永远不能等到他长大。

  宫廷皇府如渊裂海眼,深不见底,吞噬一个活生生的人,像捺去一滴露。那通天的手段用纸糊了天空,提笔画个圆就是日月,多少性命攸关的秘密被掩埋在这作假的天日之下。

  有一天她也将如一滴活不过清晨露珠、亮不过转瞬的电光,被皇后轻飘飘的意志夺取性命,为这秘密陪葬。因此将所知所感书于细绢,藏于树下,望得有心人发掘,或者永葬黄土,她亦无能为力。

  梁珩读罢长信,发现崔季已不见了,剩沈育陪他坐着。

  “为什么?”梁珩奇怪道,“他不敢面对我吗?”

  沈育观察他的神色,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失措与茫然,可见梁珩在接连的变故后,心态已然有所不同。

  “他以为你会受不了,想自己一个人静静。”

  梁珩哦了一声,盯着绢信,眼珠呈现一种参禅似的极浅淡的色泽,半晌说道:“这个故事,我仿佛在哪里听说过。你不觉得,与梁玹的身世如出一辙?”

  “我只怕是梁玹亦是这般认为,”沈育说,“当他听说有位宫女与人私通,很难不联想到当年王妃身边那个犯错的侍女逢春。”

  “这么说,梁玹与段皇后早就发现了适冬所隐瞒的事情?”

  “以你对他们的了解,先帝与太后是容易糊弄的人么?”

  放在从前,梁珩可能真的会以为,他“爹”不过是个闭目塞听、任人摆布的傀儡,但是现如今他发现,事实上是所有人都在为梁玹所摆布。

  自以为操纵全局的三宦、手握遗诏托孤摄政的段相,甚至于以为皇帝昏聩无能而白白送死的沈矜、连璧等人,都只是梁玹为他儿子肃清朝纲的弃子。梁玹就是那只伏在网中十年不得一动的蛛王,牵一发则起全身,他的每一步都很清醒,除了从来不肯相信嶂山王与王妃的清白。

  沈育道:“梁玹在适冬身上看见了逢春的影子。他受尽折磨,盼望能够摆脱阉佞而不得其法,就在得知皇后身边一位女官因私受孕后,一个瞒天过海的计谋忽然浮现在他心中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,”梁珩眉头紧皱,注意到绢信中一个奇怪的地方,“他突然与段皇后行房,孕育子嗣,就是因为这个计谋?”

  沈育点点头:“你反观自己的经历,就明白了,如果他自己不是皇室正统,即使留下血脉也是作假,依旧被阉人拿捏,即便忍无可忍而反抗,也会被三宦当朝戳穿,改立新人。所以他看起来不近女色,对延续子息并不执着。一个假是假,两个假就成了真。他自己的儿子是假的,于是他又找了另一个假的来替换亲子。三宦千算万算,算不到自己胁持的根本不是正主。”

  “他需要适冬的儿子,是为了渡过骨戒难关?”

  “不止,”沈育道,“你别忘了。先帝一直认为川南王与三宦勾结,在他生前,骨戒被保护在川南军府。如果没有人挡在前面,段延祐面对的就是宫中三宦,与川南重镇五万精兵。他必须制造一个罪名,激此双方谋反,段延祐才能平安上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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