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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  赵玺意欲撮合赵庭梧与君媚,话说出来,赵庭梧却仿佛没有听见,低头吃茶。

  赵掩松面不改色,温和打量他几眼,心里觉得很好,口中却道不妥:“君媚年纪太小,家世也不配,你别一厢情愿了。”

  赵玺摇头笑叹:“父亲你又来了,做夫妻最要紧的是感情,何必如此功利?”

  他们二人自顾谈论半晌,话题里的主要人物却始终不语,未曾搭腔,于是不免有些尴尬,大家慢慢静下来。

  这时赵庭梧随口答了声:“我的婚事不由我自己做主,大哥还是不必费心了。”

  赵玺当他敷衍推脱,并没把这借口当真,心想还得再找机会给君媚牵红线才行。又想四叔与意儿要好,不如让妹妹帮忙说合,岂非事半功倍?

  谁知意儿听完当即拒绝,拧着眉头要笑不笑的:“你什么时候变成媒婆了?四叔还用你说亲?”

  “他一个鳏夫,性子又闷,怎么不用?”赵玺撺掇:“主要是君媚年纪不小了,她娘催得紧,那丫头自己对四叔也很仰慕,何不成全她,亲上加亲?”

  意儿唯恐避之不及:“我可不做媒婆,除非四叔看上君媚,主动让我牵线……他都三十好几了,中意哪个女子,难道还要旁人帮忙?”

  其实这里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,赵庭梧与长公主的那层关系,注定让他身边的女人都不会好过,听闻四叔先前有个小妾,怀着身孕,莫名其妙的死了,君媚若跟了四叔,未必是件好事。

  但这些话关乎赵庭梧私隐,她也不能告诉赵玺和烟箩,只好劝几句,让他们考虑清楚。

  “这倒奇了,”烟箩听完笑问:“妹妹不愿帮忙便罢,怎么还劝上了?她觉得我们君媚配不起四叔吗?”

  “意儿定有她的道理,要说门当户对,老实讲,确实不大般配,你也看到了,四叔身居高位,还长成那样,我想京城里那些豪门富家也少不了找人说媒,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没有续弦,想必其中还有什么蹊跷。”

  烟箩摇头轻笑:“不就是没遇上心仪的女子么,有何蹊跷……话说回来,如今推行《新婚律》,男子不能纳妾,四叔怕是更不愿轻易成亲了。男人嘛。”

  赵玺也笑:“既知如此,何必非要恋着四叔,家里那些堂兄弟还不够君媚挑吗?”

  烟箩叹气:“我何尝没这么劝过,若四叔不在倒还好,他一回来,君媚就跟丢了魂儿似的,哪里还看得上别人?你也知道我娘心气儿高,她如今认定了四叔,非要君媚嫁过去做诰命夫人!”

  赵玺咋舌:“这也不是她想就能成的啊……”

  “唉,我真怕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,我娘那个人……”烟箩细细的眉尖蹙起,手里捏着扇柄,叹口气,又摇了摇头:“夫君你别再多问,不如直接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,让四叔多了解君媚这个人,不比你说上千万句要好?”

  赵玺苦思冥想:“咱们家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茶叶,外国产的,以前没尝过,不如拿些来,请四叔到芷蘅院品茶?”

  烟箩闻言缓缓点头:“芷蘅院的芍药开得正好,君媚又会抚琴,到时吃茶赏花听琴,何等风雅!”

  于是定下来,赵玺忙去张罗。

  君媚知道赵庭梧的结发妻子是位极温婉的才女,出身书香门第,琴棋书画样样都会,想来他必定偏爱端庄文静的姑娘,只要了解对方喜好,迎合不算难事。况且,君媚对自己的琴技非常自信,这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才艺,年少时被母亲逼着学,她还挺不愿意,这会儿明白母亲的苦心,女子多学点儿东西总是好的。

  楚太太自然重视此次茶宴,她不厌其烦地给君媚挑选衣裳和首饰,总不满意,总觉得这些东西都配不上她的女儿。

  “我记得你姐姐有一支缀着红宝石的金步摇,让她借给你戴。”

  “不行,娘,那是姐夫送她的定情物。”

  “这有什么的,姐妹之间还计较钗饰吗?”楚太太立意要借那支步摇,烟箩拗不过,只好给她。

  次日赵玺亲自到芝兰斋下帖子,赵庭梧明白他什么心思,倒没急着回绝,却问:“既是茶宴,都有哪些人去?”

  赵玺早想到这层,若只请他,未免过于露骨,于是把意儿三个也请了来,如此,赵庭梧自然应下。

  晌午过后,歇了一觉,看着时辰,赵庭梧带周升前往芷蘅院赴宴。

  他回府后听闻这院子住了别人,也就不曾踏足,此刻进门一瞧,果然与从前大不一样了。

  君媚爱花,院子里种着数盆芍药,粉的紫的,妩媚招摇,花开得那样大,叫人触目惊心。

  “四叔来了。”

  赵玺笑引他入席,意儿还没到,另几张桌椅空着,楚太太和烟箩早已等候多时。

  “天气热,先用些瓜果吧。”楚太太殷勤张罗,命丫鬟把水晶缸里冰镇的葡萄盛给客人。

  不多时,君媚抱着琴从屋里出来,她芊芊细步,低眉颔首,穿一件胭脂色的大袖衫,腰间系着玛瑙串的玉石禁步,身上幽香暗浮,青丝挽成随云髻,步摇微颤。

  她向众人行礼,然后把琴放在一张黄花梨的四角桌上。

  楚太太命丫鬟上茶。

  君媚落座,抬手抚琴。

  一旁设有香几,几上设有炉瓶三事,焚百合香,轻烟袅袅,好不风雅。

  再看君媚十指纤纤,染着晶莹剔透的蔻丹,皓腕露出一截,被那翡翠镯子衬得肤若凝脂。

  一曲罢了,赵玺笑问:“四叔觉得如何?”

  “嗯,很好。”

  君媚正欲谦虚两句,赵庭梧却转开话题,问:“我记得西南角有一棵柿子树,如今怎么变作海棠了?”

  赵玺听他这样说,诧异地转头望去,果然,柿子树何时不见的,他竟然没有留意。

  “去年我让人砍了。”楚太太笑道:“芷蘅院修得这样精致,实在与那树不配,咱们这里又不是市井门户,我只见过乡下人家种柿子树,深宅大院的品位该高雅些,所以换了棵西府海棠。”

  赵玺大惊,压低声音质问烟箩:“谁让你们动那棵树的?”

  烟箩见他突然变了脸色,不解道:“怎么了?”

  不就一棵树么。

  “那是我娘亲手给意儿种的,为祈福消灾所用。”趁楚太太还在谈“品位”和“格调”,赵玺告诉烟箩:“她自小多病,原打算买几个替身儿,可我娘说,买别人的孩子代替自己的孩子出家消灾,算什么道理,不能够。后来父亲请到高人,说她生在锦衣玉食里,太过娇气,怕是禁不起,除非当做半个儿子来养,而且还得在她住的地方种一棵憨实的果树,果子结得越好她便越好。”

  烟箩闻言心下一跳,张口结舌:“这,你怎么不早说?”

  赵玺悔不当初:“我哪儿知道你娘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他看见意儿面无表情地从院门外走了进来。

  “妹妹!”赵玺倏地站起身,心如擂鼓,有些不敢看她。

  意儿也没想到,她带着敏姐和阿照前来参加茶宴,走到门外却听见楚太太高谈阔论,说她的柿子树土气,有辱风雅,于是去年就给砍了。

  意儿望向西南角,心口堵住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她垂着头,不言不语落座。

  君媚见她束小冠,着男装,未施粉黛,心中比较,觉得自己更胜一筹,显然已经赢了。接着看她神情黯淡,猜她应该也知道被比了下去,所以才心情低落。

  楚太太自然也这么想。

  “二小姐来了,快请坐。”她一边招呼,一边抬起那只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,吩咐丫鬟看茶。

  君媚又开始抚琴,奏《潇湘水云》。

  楚太太像欣赏奇珍异宝似的望着自己的小女儿,神态无比骄傲。她是如此出众,美貌不可方物,仪态万千,端庄高贵,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。

  这么想着,余光瞥向那边板着脸的意儿,暗暗觉得出了口恶气。她不是爱背后骂人吗?赵玺找她牵线,她不帮忙便罢了,反倒还劝人放弃,安的什么心?

  楚太太一边翻了个白眼,一边端起主人家高贵的架子,招呼她道:“天竺进的茶叶,二小姐尝尝合不合口味。”

  意儿端起盖钟,抿了一口,正要放下,忽然觉得哪里不对。

  这边宋敏道:“要说茶叶还是本国的最好,外国进的,尝尝鲜也就罢了。”

  楚太太略笑笑:“虽如此,怕是没有多少机会尝的,宋先生多吃几盏。”

  阿照不爱吃茶,也不懂品茶,砸吧两口,皱眉道:“怎么是苦的?”

  身后两个丫鬟“噗嗤”一声,正是上次与她斗嘴的二人。

  君媚闻言险些没绷住,心想哪儿来的土包子,竟如此丢人现眼。于是琴也不弹了,抬起袖子挡住嘴,低头莞尔。

  楚太太正欲出言嘲讽,没想到却看见了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,那赵家的二小姐仿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,竟高高的抬起盖钟,打量底下的款识。

  “那是民窑的,不值什么。”君媚实在忍不住提醒。

  楚太太与女儿交换眼神,幸灾乐祸,清咳一声:“虽是民窑,但也算孤品,那家窑厂产量极少,而且听闻已经不做瓷器了。”

  意儿看见款识,难以置信,强压心中怒火,望向众人的茶具,见赵庭梧用的是一只青玉夔纹带碧玉座碗,楚太太用的是犀角雕莲螭纹荷叶式杯,君媚的琴撤下,丫鬟递给她一只汝窑天青釉小碗,烟箩用的是金油滴建盏。这几个都是古董珍玩。

  君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不介意再教一句:“别看那碗黑乎乎的,可是价值连城。”

  楚太太轻飘飘道:“二小姐在外头做官,薪俸也不多,可能对这些金贵的东西不熟悉,难得今日四爷在,我特意找出来,供大家赏用。”

  她为了招待赵庭梧,昨晚在库房精挑细选,想着既要风雅又得够排场,金的银的都不能用,足足挑到后半夜才罢。

  眼下看来,她的心思都没有白费。

  君媚瞧着意儿脸色发白,此刻目光直直的盯住自己腕间戴的手镯,心下万般鄙夷,想她身为赵家小姐又如何,离开这么多年,竟穷酸成这样,真是颜面丢尽。

  君媚慢条斯理端起茶碗,袖子垂落,愈发露出那只翡翠镯子,然后她搁下碗,瞥着意儿羡慕的眼神,炫耀般摸了摸镯子,大度道:“娘,既然二小姐喜欢,不如把那只白釉暗花的民窑茶钟送给她。”

  楚太太摇了摇扇子:“是,我们也不缺这一只。”

  意儿原本对她们母女并无任何看法,但此时此刻算是厌恶透顶。

  她气笑了,用不可置信的语气:“说什么?送给我?”

  丫鬟们也讥讽她:“您没听错,我们小姐很大方的。”

  君媚心里舒坦,觉得自己做了件施舍的好事,愈发高人一等,瞥了眼赵庭梧,又谦虚道:“二小姐别客气,都是一家子……”

  意儿见她们如此嘴脸,大开眼界,登时扬声打断:“你们拿着我娘的东西,说要送给我?我没听错吧?”

  楚太太和君媚茫然发问:“什么?”

  赵玺闻言大惊失色,立马拿过烟箩和自己面前的茶盏细看。

  意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不紧不慢道:“谢公窑是我外祖父家开的,因为我娘喜欢瓷器,不过她死了以后窑厂就关了,我和敏姐阿照的这几只杯子确实算孤品。”

  说着,冰凉的视线扫过去:“除此以外,各位手上的古董,可都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。”

  楚太太和君媚变了脸,刹那间又青又白,赵玺当下大怒,厉声质问烟箩:“你怎么回事?!”

  烟箩也全然无措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
  意儿置若罔闻,声音愈发的冷:“楚小姐的翡翠镯子和楚太太的蓝宝石戒指,瞧着眼熟得很,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,倒有一模一样的,你说巧不巧?”

  母女二人一颤,下意识把手往袖子里藏。

  赵玺试图解释自己毫不知情:“妹妹,我……”

  “既然哥哥对母亲的遗物如此漠视,我看还是交给我保管吧。”意儿此刻冷漠至极:“她老人家的遗嘱,田地房产你我平分,古董首饰全都留给我出嫁带走,哥哥没忘吧?”

  赵玺急得直掉眼泪:“我没有,我不敢,妹妹你听我说……”

  “我离开赵府时年纪还小,什么也没拿,如今大了,也该请爹爹出面,把母亲的财产分清楚。”

  “意儿……”

  她是对兄长失望至极,一个字也不愿和他多讲,更懒得搭理那对母女,只向管家的烟箩道:“还请嫂嫂把这些器物洗干净,送还与我,若是赵家的东西便罢了,给亲戚用用也没什么,可我娘的嫁妆你们不该碰。”

  烟箩绞着手指,各种尴尬、羞愧,简直抬不起头。

  意儿拿起桌边的折扇,起身离席,双瞳仿佛凝着寒霜,居高临下,一字一句道:“掌灯前完完整整的送过来,若有磕碰或损失,别怪我翻脸不认人。”

  她交代完,大步朝门外走去,赵庭梧也带周升离开。

  赵玺又气又愧,两手攥拳狠狠往下捶了捶,然后回身指着烟箩:“好啊,连我娘的遗物你也敢动!”

  烟箩从未见他如此盛怒,知道惹下大祸,哭着辩解:“不是我,夫君,真的不是我……”

  赵玺转而望向他的丈母娘,连连冷笑:“我赵家的库房如今成了你们的私库了,我娘生前种的吉祥树被你们砍了,她的嫁妆你们说拿就拿,说戴就戴,还敢跑到我妹妹面前显摆炫耀!我若是你们,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!”

  他当即命小厮去传管家和管家媳妇到前厅,然后告诉烟箩:“家里各处的钥匙你还是交出来,不用再管了。”

  烟箩僵硬地点头:“是。”

  赵玺一走,楚太太浑身无力,趴在桌上哀嚎:“怎么会这样!”

  君媚从未受过如此屈辱,发着抖,咬着牙,因羞愤而眼眶通红,她气不过,摘下令人耻辱的镯子,扬手就要往地上砸。

  “君媚!”烟箩尖利的叫声像刀剑飞来,目光里既有哀求,又有恨意,直直瞪住胞妹,咬牙切齿:“你不要害我。”

  楚太太连忙扑过去抓住那只冲动的手:“你没听见赵意儿的话吗?别再给你姐姐添乱!”

  君媚满脸是泪,心中恨意翻涌,不比烟箩的少,可她什么也不敢做,只能任由母亲夺下镯子,战战兢兢交给姐姐。

  “这地方没法住了!”君媚嚎啕大哭:“娘,你快想想办法呀,我不能再寄人篱下受这种屈辱了,我宁愿死!”

  楚太太抱着她的心肝儿:“好、好孩子,娘给你做主,你让娘想一想……”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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